夜阑高卧

【团孟】最后一个片段

一切bug还是我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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死啦死啦终于是死了。

有那么一段时间,孟烦了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。他全身上下仿佛只剩了一双眼睛,他看着他的团长以让人眼花缭乱的速度给枪装弹,上膛,塞进自己嘴里。他不知道他怎么能看的那么清楚,但他就是看得那么清楚。隔着模糊移动的人影,直到隔着死亡。

他觉得一切都完了,虽然他其实早就知道了。

又一声枪响,孟烦了找回了他的听力。克虏伯跟着死啦死啦去了。

西进,西进,西进,西进,西进……

孟烦了嘴里嘀咕着,近乎疯魔。他的嘴也回来了,却似乎只留下发这两个音的本事。

他拖着两条腿在走,但是毫无知觉。

他就那样走上战场。故地重游,身边故人却只剩下了一个。

被机枪横扫的那刻他感到心满意足,他终于又看到了死啦死啦。但那孙子贱兮兮地笑着,用脚往回踹他,“没让你三米之内,不要跟着。”

“你自由啦,烦啦。”他的团长这么说。

孟烦了醒过来。他没在天上,他身边是丧门星,所以他还没有死。他只是错过了死啦死啦的葬礼。那并不算遗憾,他不想去他坟前挤十足真金的水。

死啦死啦可真不是个东西。这是他的思维回来后,脑子里能转的唯一一个想法。他可真不是个东西。

他抱着狗肉的脖子,说你那兄弟可真不是个东西。

他还是北上了。他做不了他的团长,他也没有了他的同袍。与子同袍,岂曰无衣。

他能看到死啦死啦,永远在他的三米之内。但他确实有了自由,随时让他消失的自由。

再次遇到要与他同袍的人,却不再叫弟兄,他们叫兄弟。

但这一切都太晚了。孟烦了拿铁丝去拉自己的手腕,他这次很坚决。事情可能终会成为它本来应有的那个样子,但没有了那些人,他一点儿都不想看。

死啦死啦再不出现。他可真不是个东西,但他可真想他。

甭想再骗小太爷活着了,孙子。小太爷一双眼睛不是替你长的,想看你自己活啊。现在后悔了?晚喽!

孟烦了对着黑地和星空嘀咕。

但他还是死不了。

他有时候都怀疑牛腾云是死啦死啦请来整他的。这个十几岁的孩子也有一双亮亮的眼睛,但那里面有希望和活力,没有迷茫。他很喜欢他,但这已经太晚了。

死不了的孟烦了就总是会想起死啦死啦的话。他说你这一生最大的错就是什么都没有做,他说你这一生的毛病还有完没完。孟烦了恨得想去敲他的钢盔,想拿枕头被子砸他,像他们过去那样。但他做不到了,活着的人永远打不赢这种架。

他恨得要死,但他站了出来。他脱掉棉大衣,露出来各样的勋章。他走出不属于他的阵地,走向同样不属于他的阵地。他要去见他的旧友,去制止骨肉相残。

没有人再去带着他、逼着他做事了,他只好自己去做。

“……一尘不染的事情是没有的。我们都在吸进灰尘,但不妨碍我们做的好一点啊。”

他看不到死啦死啦,但他总能听到他。

阿译也走了。蝴蝶儿飞去,因为心已不在。

猪肉白菜炖粉条,终于是只剩下了粉条。

阿译说他还有希望,可他心里有三千个死人,再没有地方留给希望和未来了。

狗肉走的时候,他们已经在禅达过了几年的日子。他们住在过去迷龙的家,在回忆里偶尔哈哈大笑。

他的团长说过很多对的话,比如打仗是件太耗心力的事,比如仗打完了他没力气,就换种日子过。但他还是太高估他了,他说要让死了的人活在他身上,又说他总记得希望。却用自己的死亡做一切的结语。他可真不是个东西。

孟烦了将狗肉葬在了祭旗坡,葬在了死啦死啦旁边。另一边是郝兽医。兽医的木头碑早已被雨水泡糟了,墨写的字混在木头的颜色里。孟烦了不知道应不应该换新的,但他一直没有换,因为记忆停留在那个时候,还有很多活着的弟兄。他们失去了善良,但幽默、活力、乐观……还在。

孟烦了最后一次抱着狗肉。它可真轻。

他像过去那样把头埋进它的脖颈,但再没有熟悉的温暖。它的毛早已稀疏寥落——在战争中耗掉的东西,和平日子是还不回来的。

“要去见你兄弟了,啊,高兴吧?”

“他们应该都在一起吧。去那儿可别生病,那边儿那个虽然叫兽医,你肯定也不想让他治。”

“走吧……这就走吧。”

他在三座坟前坐了很久,有时候会抬头看看南天门终日不散的云雾缭绕,天色暗下来后就看月亮。他想了很多,又好像什么也没想。

孟烦了拖着瘸腿回去,他一路走到了他的生命尽头。

他终于见到了他们,所有的他们。他们每一个都又善良、又幽默、又乐观……他们都死了,但他们很有活力。他们每一个都在笑,七嘴八舌地叫他“烦啦”。

孟烦了也跟着笑了起来。

他见到了一个再不用悲伤的死啦死啦,他正在和一条皮毛光滑、四肢完好的大黑狗追逐嬉戏。

孟烦了看着,他终于学会了用眼睛微笑。

他长长地,很满足地叹了口气。

“我没自由。遇到你之后,就不想有了。”他喃喃地说,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音量。

“你在那儿磨磨唧唧说什么呢?”

“我说你是个孙子。狗肉咬他!”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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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发誓这是我最后一次自虐,以后只看合家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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